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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的《浣纱记》石雕

来源:中国石雕网 2017-04-22 阅读:1867
一处佚落乡间的石雕,经历了500多年历史的风风雨雨,在“文革”期间一度被当成“四旧”,却未遭到破坏,至今仍完好无损。这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机缘巧合?

   

江西省上饶县应家乡安坑自然村,是我的祖籍地。这里群山环抱、一水中分,竹林茂密,飞鸟翔集。在一条狭长的山垅里,历史上曾建有两个宗祠、两个书院和五座寺庙,号称史上千烟大户,饶南富庶之地。我的恩师、已故族人龚兆芳先生曾赋《浪陶沙》颂之:

  往事知多年,门第千烟。

  书院二所郁林家,

  一族两祠五庙宇,龚氏旧阗。

  ……

  而今看安坑,气象万千。

  楼房、别墅紧挨连,

  经济人文今胜昔,换新颜。


虽然,我“三房”先祖以成公于清康熙二十六年(1687)由此地迁徒距此有十几里地的应家乡东坞村中滩。那里地域更宽广、景色也美丽,但两地相比,安坑更值得我流连、向往。因为这里,不仅可以让龚氏族人祭祀,缅怀列祖列宗,还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值得自豪的精神家园,也给后人保存下了一大批弥足珍贵的历史遗产。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浣纱记》石雕。

  《浣纱记》本是明代梁辰鱼所著的一部昆曲戏剧,剧中主要角色西施,姓施名夷光,春秋时越国人氏,祖居浙江诸暨萝西村,因此叫西施。西施美人生不逢时,正赶上吴国和越国你争我夺,战事不断,结下生死冤家。

  那是公元前496年,吴王阖闾率军与越王勾践的军队对垒于携李(今浙江嘉兴西南)。吴军大败,吴王阖闾死于归国途中。其子夫差发誓要报仇。两年之后,吴越两国又在夫椒(今江苏太湖洞庭山)一带交战。越军大败。吴军乘胜追击,包围了越国都城会稽(今浙江绍兴东南)。越王勾践依谋臣文种之计,用美女和珍宝贿赂吴大臣伯噽,劝说吴王夫差接受越国投降,越王勾践忍辱对吴王称臣为奴。吴国撤兵后,越王勾践带着妻子和大臣去吴国为奴,伺候吴王,从事勤役。后用计博取吴王信任,三年后释放回国,越王勾践从此“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终于国富民强,灭了吴国,逼得夫差自杀而亡。

  这一重大历史事件,产生了《浣纱记》这一伟大历史名剧。

  某年春日,越国范蠡易服微行,外出游春,于萝西村与浣纱女西施相遇,两人一见钟情,约为婚姻。西施以浣纱作为定情物赠于范,范表示:“少停旬月”当遗媒求亲,叮咛“万勿他适”。那时,国家多事,吴越忙于打仗,范蠡来不及迎娶西施。越国战败,被困三年范蠡跟着越王勾践受辱三年,遇赦回国。文种建议,选美女“进上吴王”,使夫差迷花恋酒,去贤用佞,自取灭亡。范蠡出于“为天下者不顾家”的大忠大义,忍痛割爱,劝西施赴吴,在夫差前“以备洒扫”。西施不从,言道:“尊官为国。伏望别访他求;贱妾为身,恐难移彼易此。”范蠡晓以大义,西施才勉强应承。勾践为此认西施为姑,嘱她诱惑吴王。西施感提携之恩,表示“誓当粉身碎骨,以报恩义”。西施在吴三年,于馆娃宫中,曲意承欢,使夫差沉溺酒色,荒废国政,终致国破身亡。西施功成返越,与范蠡结为夫妇,随范弃官归隐。

  安坑龚氏一族有两个宗祠,一个叫“玳公祠”,建筑面积约608平方米,以祭祀为主;一个叫“叙千祠”,建筑面积约1018平方米,以教化团结族人为主。两祠直线距离仅80米,均始建于明成化年间,清乾隆时重修,前者落成于乾隆十六年,后者落成于乾隆三十七年。

  神奇绝伦的《浣纱记》石雕就珍藏在“玳公祠”内。祠中正方两次间的槛窗下部,镶嵌着两幅《浣纱记》石雕,是以上述明代剧作家梁辰鱼《浣纱记》为蓝本而创作的,左侧为“前浣纱”,右侧为“后浣纱”,具有完整的戏曲故事情节。石雕青石槛墙,须弥座、体高、厚、宽规格为310×180cm×20cm。石雕共分44通面,刻有各种人物240个,战马16匹,案桌12张,各种道具,如刀、枪、剑、戟、掌扇、云帚、鸾驾等,应有尽有;刻工严谨、造型生动,呈现出戏剧舞台表演的特点。如桌案上铺桌帔、摆设有横有直,人物持折扇、朝笏以及角色的头盔服饰和身段动作等,栩栩如生。据有关专家考评,石雕《浣纱记》中的画面布局与明代《浣纱记》戏剧相对照,有十二、三个情节相同之处。

  ——如描写范蠡春游与西施初会的画面中,范头戴方巾,身穿长褶子,手持折扇向前伸出,欲索定情之物,西施头梳高鬓、素衣长裙,端庄秀丽,微微低头,似有羞色,左手执笔,右手挡脸,以纱相赠。一对情人,活生生地立在我们的面前。

  ——《通噽》一场中,文种官衣官帽,携金帛美女夜访伯噽,图中有5人,正中文种面向伯噽恭身作揖,右方伯噽头戴圆纱翅幅,官衣玉带,左手撩袍上提,满脸笑容地望着文种身后的美女,把伯噽贪婪、好色的丑陋面貌刻画得惟妙惟肖。伯噽身后立一待从,二美女高鬓、长裙、短帔、脸蛋丰润,前者揖手行礼,后者手扶前者右肩,均脸含微笑,神态扭捏。

  ——《允降》一画面,刻着吴王夫差端坐桌后,伯噽、伍员各立一旁,夫差手拈髯,口歪着,头脸朝右方,似听伯噽讲话,文种跪扑桌前,戴纱帽的伯噽双手举起,表情怪异,伍子胥头戴相貂,右手扶须,伸手作阻止状,还有伍员见吴王释放越王,知大厦将倾,却无力回天,欲与吴国共存亡。

  ——寄家齐国的场面,左方伍员挂宝剑,令小儿跪拜义父,伍子跪伏台前,鲍牧身旁立一家人,鲍牧坐椅上,右手抚跪地人头,作欠身扶起状,面容慈爱可亲。

  ——《问疾》一场更为传神入化。画面上,夫差手撑左额伏案而坐,两旁站立持笏待臣,前方放着一粪桶,右边的妇人双手掩鼻,越王勾践正弯腰伸手粪桶中掏粪试尝。越王身后蹲着一待从注目前望,再现了一个亡国之君身为阶下囚,忍辱负重,但又装着神态自若的复杂情景,形象地体现了“卧薪尝胆”的主旨。

  此外,还有《课吴》、《交战》、《捧心》、《投吴》、《养马》、《迎施》等场面,反映了《浣纱记》在清代中叶的演出风貌。

  这哪里是500多年前的石雕,仿佛就是在现场观看一场活生生的《浣纱记》戏剧的演出。如临其景,如见其人,如闻其声。妙哉、神也!

  早在1992年,江西省文化厅艺术研究所研究员叶先生就专程到安坑调查、研究《浣纱记》石刻,将其主要研究成果发表在《中国戏剧志江西卷》条目中,并由中国戏剧出版社1997年出版。他认为安坑两块前后《浣纱记》石雕,形成了一部完整的历史名剧,非常珍贵。并指出,当时《浣纱记》是以昆曲形式演唱,石雕为研究中国历史名剧和名剧剧种增添了一份宝贵的实物资料。

  如今,昆曲被联合国列为世界历史文化遗产,《浣纱记》石雕的历史价值顺理成章地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被历史尘封了500余年的《浣纱记》石刻,何以能重见天日,获得世人关注?这还要追溯到1984年,在全国第二次文物普查中,上饶县博物馆王克家、卢国复先生到安坑调查,发现了龚氏宗祠里的《浣纱记》石雕。1992年万叶先到安坑调查。2000年7月,江西省人民政府将龚氏两石牌楼与《浣纱记》石雕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2008年3月,江西省文物保护中心派人来安坑调查,编制了《上饶龚氏宗祠维修设计方案》。2009年5月,江西省从文物保护工程经费中拨出专款保护《浣纱记》石雕,采取加木框整体玻璃罩保护方法,使石雕得到很好的保护。2009年5月,江西省博物馆研究员刘清中考察了龚氏宗祠,根据有关石碑记载年代,确定了“玳公祠”和“叙千祠”的建筑年代。2009年12月,江西省文化厅又将龚氏宗祠两牌楼与《浣纱记》石雕申报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近年来,中国不少从事戏剧史研究的专家和许多游客纷纷到安坑考察参观《浣纱记》石雕文化。浙江诸暨西施纪念馆派人到安坑,在想买不成之后,照样复制一份带回诸暨。

  作为龚氏第26代族人,令我终生不能忘怀的是安坑的族人老前辈,为保护《浣纱记》所立下的丰功伟绩。在那不堪回首的文化大革命期间,因《浣纱记》石雕刻的全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不可避免被“红卫兵”列入“大破特破”之列。有一次,几个外地的“红卫兵”冲进“玳公祠”,举起榔头砸向《浣纱记》石雕。危急时刻,安坑村党支部书记龚阳清等人闻讯赶到,夺下他们手中的工具,制止了他们的行为。事后,管理“玳公祠”的几位长者先用黄泥把雕像糊起来,然后一块块将仓门板嵌上,再上锁。如此才得以将这稀世珍宝保存下来。

  写到这里本该收场了,如果真就此收场,将对不起读者和将要来安坑参观考察的游客们。因为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没有交待,就是,安坑龚氏宗祠里为何要刻上一个发生在浙江诸暨一带的故事呢?风马牛不相及嘛!

  对于这个问题,我从孩提时代就开始发问。问父母,一问三不知。因为他们没有文化,问同辈、问长辈都因是“蚂蟥听水响”,似懂非懂,说不清,道不明。而且有的似是而非,离题万里。就好比一个龚姓,为何要建两个宗祠?这个问题的传说,就有两个版本。

  一个版本说,“玳公祠”的倡导者老婆临产期间,在父母家做客,快分娩时,因远离婆家来不及回,而将儿子生在父母家,犯了大忌。满月后,有一次老婆上灶煮饭,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挥动锅铲捞饭,不料婴儿挣扎,掉在锅里烫死了。娘家人悲痛万分,乱成一团,惊恐无法向龚氏家庭交代,便用障眼法将与夭折的婴儿同一个月出生的一个哥哥的儿子冒名顶替,结果被龚氏族人知道了,大怒,要将其顶替来的儿子打入“另册”。“玳公祠”的主持人不服,一气之下,另立门户,单独建一个宗祠与叙千祠分庭抗礼。族人无奈,让其另建,但规定其“龚氏宗祠”的龚字必须少写一点。

  另一个版本是,“玳公祠”的主持者,在远处为官,娶妻生子,回到安坑。有好事的族人暗算其结婚的时间与生子的时间不符,疑其有诈。同样要把其儿子打入“另册”。逼得他另建宗祠,不得不将龚字少写一点。细想起来,这两个版本以讹传讹,十分有害,信之只能说明龚氏族人心胸狭窄,封建意识浓重,为挑起龚氏内部不和留下口舌。理所当然得不到专家的认可。

  专家的结论是:在中国传统的宗祠中,同一大姓的宗祠亦有分房祠,而龚氏宗祠的修建设计者却独辟蹊径,如在“叙千祠”的大门后修筑了戏台和观戏场,将这之前拘限于在祠堂内狭小空间观戏,变为满足全族人文化生活需求,而放在一个纯娱乐观戏场观戏,为日后江南一带在清晚期盛行村口万年台,完全脱离了祠堂,提供了实践经验。后部的叙伦堂则是以传统伦理教化族人场所,这种一宗两支祠,不同功能的建筑组合很具独特性。

  “当时一族二祠堪称饶南望族,至于两祠牌楼匾额龚字笔画,稍有差异,经查证,尔雅释诘,盖为文字繁简之演进,一为正楷,一为行楷之书。”

  由此可见,文物历史文化,口头相传无凭无证,不可信也。对于《浣纱记》石雕为何登上龚氏宗祠的大雅之堂,龚氏后人在编篆《安源龚氏宗谱》中的解释得到了专家认可。为此还须从安坑始祖龚仕旺说起。“龚仕旺,字宗圣,谥文肃,祖籍福建光泽县牛田,其祖父准安任婺源县令,遂家于婺源。仕旺生于北宋神熙宁五年(1073)六月初九,大观三年(1109)中进士,南宋建炎元年(1127)为正议大夫,出任杭州牧数月,继任临安太守。南宋高宗南渡,迁都临安,钦命仕旺公为工部待郎,督运水务,公务告竣,绍兴元年(1131)敕封翰林院学士,授中议大夫,晚年上进气骸骨,功成身退,遂携妻子居于安源(即安坑)。绍兴十五年(1145)卒,享年七十二岁,谥文肃,葬本里中。”(《中华龚氏通志》)

  综上所述,龚氏安坑始祖仕旺公隐退时,官至中议大夫。隐退后,临安(今杭州)乃天堂之地,他不住;他爷爷为官安居婺源,乃天下之香格里拉,他也不住,偏偏选择偏僻、闭塞的小山村安坑颐养天年。倡导建筑“玳公祠”的先祖思信公,想必猜透了仕旺公当时的内心之隐,自然地把他与《浣纱记》中的主角范蠡相比拟。范蠡为春秋越国大夫,辅佐越王勾践奋发图强,卒灭吴国。其前程如日中天后,他却认为,大名之下,难此从居,且勾践为人,可与同患难,不能共安乐。于是辞官别住,偕西施泛舟五湖,出海向北随风往齐国方向飘去。

  仕旺公与范蠡,虽身处朝代不同,但历史情景相似,故在“玳公祠”扩建时,思信公等众人突发奇想,决定镌刻《浣纱记》石雕悬立于祠内的正厅两侧,借古喻今,“以寓祖志”。

  前几年,安坑族人修缮“叙千祠”,资金短缺。笔者巧用《浣纱记》石雕,牵线搭桥,让安坑族人与在我市创办天峰水泥厂的诸暨客商,攀起了友情。我对那位老板说,西施出身他们的家乡,西施纪念馆尚无《浣纱记》戏剧石雕,而龚氏宗祠中却有。修缮“叙千祠”既为纪念龚氏始祖,亦为纪念西施,其间有困难,西施乡友亦应予支持。那位老板又惊又喜,当场答应无偿支援水泥10吨。

  这也算是故事题外的一个小插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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